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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姐姐(上)
钟老太安然转入普通病房已一周有余,成天嚷嚷着要出院。但是林教授无论如何也不批准,理由是老太太‮体身‬迅速恢复的原因不明,为避免一切可能出现的未可知并发症,至少留院观察一个月以上。

 “一个月”已经让钟老太很窝火了,对“以上”两字更是恨之入骨。而钟旭一度被老太太煽动得动了帮她强行离开医院的心思,可转念一想老人家跟年轻人始终是不能比,若真被林教授说中,好得快倒得也快,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只得千方百计软硬兼施地向老太太痛陈其中厉害,最后总算以全额赞助她老人家一次欧洲十游为条件,才让钟老太勉强答应了安心住在医院直到医生正式放行为止,期间绝对不动耍任何花招偷跑的念头。

 那边钟晴的伤也好得很快,虽然还不能下,但也可以小幅度地转转头动动手动动脚了。

 历经一场突如其来的祸劫,如今总算是雨过天晴一家平安了。

 钟旭趴在阳台栏杆上,居高临下地观望着笼罩在晨光里的独特风景。

 这里是她的新家…市区内黄金地段上一幢高级公寓的最顶层。司徒月波挑的地方,说这里交通便利,上下班什么的都很方便,适合被事业所累的年轻人居住。对于住的地方,钟旭并不挑剔,低矮狭小的鸽子笼住了二十来年不也好好的过来了吗。再说了,司徒月波选中的地方,也实在找不出什么地方可以挑剔的,他做事一贯周到又完美。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钟旭笑眯眯地拿了几颗葵瓜子逗着养在阳台上的一只刚果鹦鹉,这也是司徒月波回来的,说给家里增添点大自然的气息。不过这个七彩斑斓的家伙的确很惹人喜欢,长得漂亮不说,还一点不畏生人,短短几天时间已经跟它的新主人混得烂,一见到钟旭就扇翅膀,嘴里发出唧唧咕咕的叫声讨向她瓜子儿吃。钟旭也乐得享受这份跟动物相处时难得的闲适与轻松。

 这段时间她太累了,从牧场里那个不可思议的婚礼开始,她就像不停运转的齿轮,一直没停下来休息过。就连在国外的月旅行也没有消停过,一路上虽说是游山玩水,可她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家族使命,把抓鬼事业完全发扬到了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的高层次境界。旅途中最大的收获就是随身携带的降灵扣里第一次多了其他国籍或种族的战利品,不过也因为东西方的“鬼文化差异”而闹出了些状况,比如在哥本哈的一间小旅馆里对付一只老道的血鬼时,就因为错用了火符而烧掉了别人半壁房子,虽然最后成功灭了那只老鬼,可司徒月波也开出了一张后面带了N个零的支票,陪着笑脸给威胁要打电话报警告他们纵火的旅馆老板,又说了一箩筐好话,夫二人才得以顺利身。总之,这趟月旅行,司徒月波也没有闲着,老婆抓鬼,老公就忙着为她强劲的破坏力造成的灾害收拾残局,多亏司徒家财力够雄厚,否则照他开支票的频率跟数额,若换作是别人,估计这两口子只能沿途乞讨回祖国了。

 而结束月赶回来的这两个星期,钟旭更是身心疲惫,来不及作任何休整便寸步不离地守在医院里,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如此一来,估计她整个人都老掉了十岁有多。直到几天前,在钟老太一再的强烈要求下,她才答应让专门的看护来料理老太太的起居生活,从此结束了陪的艰苦生活,不过她每天仍然要去到医院例行探视一回,确认老太太跟钟晴情况良好才放心。老天还算长眼,祖孙俩的形势都是稳中见好,看来要不了多就能恢复一贯的生龙活虎了。

 “老婆,过来吃早餐了。”房间里传来司徒月波的声音。

 “哦,来了。”钟旭拍了拍鹦鹉的头,转身朝屋内走去。

 饭厅里,司徒月波正把挂在身上的围裙取下来,两份看来很是丰富又有营养的早餐端正地摆在桌上,两杯鲜正往外散着热气。

 一连几天,司徒月波都起得比钟旭早,而且很模范地揽下了做早饭的任务。

 “我是真没想到我老公居然还会做饭。”钟旭喝了一口牛,拣到宝一样笑道。

 “以前独自在异地念书的时候,我一直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司徒月波拿起盘里的鸡蛋三明治,不以为然。

 钟旭吐了吐舌头:“我以为你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后头跟着一大串伺候你的跟班呢。”

 “呵呵,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司徒月波坏笑,而后正道:“快吃吧。咱们赶时间呢!”

 “哦,对了。”钟旭一拍脑袋“你说今天要去参加个什么慈善拍卖会吧?”

 “十点钟在市美术馆。我要不提你多半又忘了吧?!”司徒月波不又无奈地嗔怪着不长记子。

 “嘿嘿,你也知道,最近事情太多,我脑袋都快撑爆炸了。吃饭吃饭!”钟旭辩解两句,赶紧低头大口大口地解决起盘中餐来。

 美术馆会展大厅内,前来参加这次为红十字协会募集善款的企业与个人济济一堂。这次拍卖会的规模搞得相当大,除了有不少当代名家捐出的书画作品供拍卖外,据说还有几副价值不菲的古画亮相,估计大多数人都是奔这个来的。

 司徒月波夫妇二人坐在第二排最左边的位置上,翻看着手中的宣传册。

 “这些画看上去都很不错,每幅都很漂亮呢。”钟旭指着册子里的各个参拍作品,啧啧称赞道。

 “恩,大体上是好的。这幅呢就稍微欠缺一点,构图不够平衡,调也暗了些。”跟钟旭这个只会看热闹的外行不同,司徒月波的眼光很专业。

 “是吗?怎么我觉得都差不多。”钟旭耸耸肩,继续往下翻着,她可不懂什么构图调的。

 司徒月波摇‮头摇‬,微笑不语。

 “嗳?!这幅画…”翻到最后一页时,钟旭脸上的表情起了变化。

 “怎么了?”司徒月波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

 彩的铜版纸上,清晰地印着一幅工笔古画…一甲胄加身的古装男子,孤独一人立于冰天雪地之中,手中一弯黑色巨弓拉如满月直指苍穹。身旁一棵不知名的独木,不合时令地开了一树红花。

 “这个这个,真是讲不出来的一种感觉,非常美。”沉默了半晌,钟旭才开了口。

 “是吗?呵呵,将军月图?!”司徒月波随口念出画下的名称。

 “是啊是啊,这个将军好威武的,这画看上去太有气势了。你看那个红花,好奇怪,下雪的天还能开这么丽!”钟旭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幅画的喜爱。

 “喜欢这个?”司徒月波问了一句。

 “非常喜欢!”钟旭狠狠点头。虽然自己是个线条的人,但是也不知道今天撞什么了,只一眼就对这东西爱不释手了。

 “唉。”司徒月波叹口气“早知你喜欢,我就换幅画捐出去了。”

 “什么?”钟旭惊讶地抬起头“这画是你捐的?!”

 “这是司徒家历代传下来的几幅古画之一,与其收在保险室里不见天,还不如捐出来给需要援手的人提供点帮助来得好。”司徒月波如实告之。

 “原来是这样…”钟旭撅起嘴,十分惋惜地应道。

 “别一脸不高兴,”司徒月波轻轻拧了拧她的脸,附在她耳旁道:“大不了我们把它买回来就是了。”

 钟旭脸上立即多云转晴。

 拍卖会已经进行了半个多钟头,大部分拍卖品都已经顺利拍出。

 拍卖会已经进行了半个多钟头,大部分拍卖品都已经顺利拍出。

 最后出场的,则是那几张令众人望眼穿的古画。

 看着身旁那些富商巨贾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姿势垂涎滴的表情,钟旭怀疑他们肯接受邀请乖乖坐在这里“献爱心”的根本原因就是那些古画,现今评估一个人有没有“‮份身‬”并不单单看你的资产后头有几个零,能够搜罗到世间罕存的各类珍宝藏在自己家里供人羡慕景仰甚至觊觎,借着藏品本身的高雅艺术以及最难得的独一无二俗气地标榜自己的财富才是上上之策。

 “咱们确定能把将军买回来?!”钟旭转过头看着司徒月波,他们的竞争对手不是省油的灯,全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司徒月波拍拍她的手,笑道:“我要的东西,没有拿不到的。”

 钟旭一乐:“哈哈,你应该说我要买的东西,没有买不到的。反正是价高者得,你就…”

 “我就只管往外掏钱就是了,对吧?!”司徒月波顺口接下话头,而后他看定钟旭,故意装出一副非常严肃的表情道:“老婆,最近你的确花了我不少冤枉钱!”

 “啊?!这个嘛…恩…那个…那又怎样?!难道要我赔你不成?!”钟旭脸一红,支吾了半天,眼一瞪,马上摆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无赖相。

 “赔是肯定要赔的!考虑过了年之后抓你到公司上班,以劳抵债!省得你整天闲来无事,到处给我惹事生非!”司徒月波一板一眼地宣布。

 “不是吧?!你来真的?!”钟旭坐直了‮子身‬,她老公不像是在开玩笑,真要让她赔钱给他的话,恐怕她不眠不休干一辈子革命也赚不了那么多钱。再说了,哪有这么跟自己老婆斤斤计较的男人?!

 “真的!过了年你就到公司人事部报到,职位嘛,到时候再安排吧。本来这事打算过段时间再跟你说的,既然今天提到了,那就算提前通知了吧。我谨代表盛唐集团热烈新同事!”司徒月波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要跟钟旭握手。

 “你…你个鬼啊!”钟旭啪一下把他的手打到一边去,真不知道她这个老公葫芦里卖什么烂药,去他的公司上班?!那岂不是天天都要受他的变相“监视”了吗?!科学论证,夫俩天天粘在一起对于增进感情会起反作用的!另外,以前在黑白无常的公司里做事时,早就受够了他们制定的条条款款和精神待,而据说盛唐这种大公司的规矩更多!最要命的是,在公事上司徒月波是绝对的铁面无私,像她自己这种没事业心又爱出差错的员工,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下场?!这样的男人当老公是不二人选,当上司就大可不必了吧…钟旭脑子里刹那间涌上了一堆不愉快的想法和可预见的悲惨画面。总之,说什么也不去他那里当苦力!下了这个决定后,她眼珠一转,诈地笑道:“去你公司上班绝对没问题!业余时间我还能帮忙清理清理长瑞大厦,也不知道那里最近太平不太平。反正我现在的‘能量’越来越强,不用白不用嘛。就是万一出点什么状况,我怕会影响到你们啊!”“放心,我们集团内的所有东西都买了全额保险,司徒太太来捣乱!”司徒月波有备无患,非常大度地回答。

 司徒月波不痛不的回应把钟旭气得要死,连肚子也起了连锁反应,突然疼起来不说,还咕噜噜直叫,她站起来恶狠狠地对司徒月波斥道:“等我上了厕所再回来跟你理论!哼!”司徒月波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捂着肚子走出了大厅,钟旭循着洗手间的指示牌朝左手边的一道小门走去。边走边琢磨是不是今天吃早上吃的早餐不对劲,不然怎么突然闹肚子了。可是司徒月波不也吃了吗,怎么他事儿没有?!真是气愤,连大肠杆菌都偏袒那个男人!

 一阵不知来路的小风吹过,钟旭起了一身皮疙瘩。

 小门里是一条20来米长的通道,末端就是洗手间所在。

 钟旭加快步子朝前走去。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喀嚓喀嚓的怪声音…一个打扫卫生的大婶正推着放拖把水桶的清洁小车,一手抹着脸上的汗从外头一路小跑地赶进来,看来也是来忙着解决内部问题的。

 通道不够宽,钟旭侧起‮子身‬,让清洁大婶和她的小车先过去,但是支出来的拖把头还是蹭到了钟旭身上,啪一下掉在了地上。

 “啊呀,对不起对不起!”清洁大婶嘎吱一下停住了小车,见脏了钟旭白色的大衣,忙不迭地向她道歉。

 钟旭一低头,看看自己衣角上多出来的一团黑乎乎的污渍,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什么。”说罢还顺手帮清洁大婶把掉在地上的拖把拾起来放回小车上。

 “谢谢谢谢啊。”大婶感激地不住道谢,随后她顺口问道:“‮姐小‬你到这儿来干嘛?!”

 “啊?!我当然是来上卫生间的。”正打算朝前走的钟旭回过头答道,真是多此一问,到这里不上卫生间难道还是参观风景不成。

 “那你走错地方了,卫生间在外头转右的地方,这儿是美术馆放杂物的储藏室。”大婶很好心地指着外头。

 钟旭一楞,指着对面房间门上诺大的写着“卫生间”三个字的塑料牌问:“那不是卫生间吗?”

 “不是啊!你好好看看,那边明明白白写着储藏室呢!”大婶有点惋惜地看着钟旭,长得体体面面的,瞧那双眼睛,又大又漂亮,可惜眼神儿不好使。

 “你不是文盲吧?!”钟旭直接问道,开什么玩笑,她那可以当空军的绝佳视力几时看错过东西?!更何况是近在咫尺的三个斗大的中国汉字!

 “文盲?俺虽然没多少文化,但小学还是毕了业的!”大婶有点不乐意了“不信你过来看嘛!”

 她把车子撂在一旁,走上前推开了房间大门,指着里头:“来看嘛!平时俺们把清洁用的东西也放这里。”

 钟旭狐疑地凑上去一看,房间里堆的全是大大小小的纸箱子和其他杂物,真的不是卫生间。

 晕!这里的工作人员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干嘛把个卫生间的牌子到处挂,害得她让人看笑话。

 钟旭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转身准备离开。

 清洁大婶把小车推了进去,随后砰一声重重地拉上了门。

 ‮大巨‬的关门声让钟旭无意识地回了回头,这一回头不要紧,门上那三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大字“储藏室”让她倒了一口气。

 清洁大婶看了看一脸愕然的钟旭,把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又一次惋惜地摇了‮头摇‬,这才迈步离开。

 真的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

 或者是食物中毒产生幻觉?

 钟旭一步一回头地盯着那块牌子,悻悻地走了出去。

 清洁大婶说的没错,一拐进右边那条通道就看见了货真价实的卫生间。

 钟旭松了口气,赶紧冲了进去。

 十分钟后,哗啦啦~~伴着一阵快的水响,她身轻松地打开小门,蹦蹦跳跳地走到洗手台前。排毒后的精神就是好啊!

 慢条斯理地洗好了手,钟旭把手伸到干‮机手‬下来回着,边边哼着歌。

 卫生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无比安静,只有不停吐着热气的干‮机手‬发出呜呜的响声。

 突然,钟旭的歌声嘎然而止。

 除了声带停止了震动,她并没有其它多余的动作,仍然不慌不忙地着手,目不斜视地盯着干‮机手‬。

 身后的某个地方,有人在注视自己。

 钟旭的第六感告诉她。

 手上的水渍已经完全消失了,钟旭把手收了回来,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腾腾地整理着并不凌乱的头发。

 一道影子从对着门口的那部分镜子里咻一下滑过。

 “谁!”

 钟旭猛一回头,冲了出去。

 卫生间外的走道上平静如常,一个人也没有。

 钟旭警惕地在四周走了几个来回,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刚才错把储藏室看成卫生间,刚刚又感觉背后有人,用灵力也没有侦察到什么跟鬼物有关系的异常点,还真是怪了!钟旭甩了甩头,又眼睛,不会真的是吃错东西了吧?!

 刚一回到大厅里,就看到拍卖师的小锤落了下来。

 “恭喜17号买家,将军月图是您的了!”

 17号?!

 钟旭记得这是他们夫俩的号牌。

 从拍卖师语气里的昂程度来看,不知道司徒月波这回又往外掏了多少银子。

 “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还以为你掉进马桶被冲走了呢。”司徒月波拉着钟旭的手坐下,见她神色不对,这才收起戏谑的腔调问:“怎么了?不舒服?”

 “你早上给我吃的什么呀!我好象食物中毒了!”钟旭忿忿地责问他,然后把刚才发生的怪事一点不落地全说给他听。

 “什么?!有这种事?!不就吃了一块鸡蛋三明治外加一杯鲜吗,怎么可能产生幻觉?!”司徒月波听罢,讶异之余又很无辜地说道:“我们俩吃的是一样的嘛,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啊!要不我们赶紧去看医生!”

 “看什么医生啊,不就是闹肚子嘛。肯定是早餐有问题!估计是你的肠胃功能比我好,或者你中的毒是慢的!”钟旭不依不饶地猜测着。

 “恩恩,我做的东西有问题,我中的是慢毒。”争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永远是女人占上风,司徒月波赶紧挂了白旗,然后话锋一转:“那画我已经买回来!”

 “我知道了。”钟旭对画的兴致已经被刚才发生的事情冲淡了不少,不过仍不忘问一句:“花了多少?!”

 “估计你得给我打一辈子工!”司徒月波又把话题扯了回去。

 “你要气死我呀?没想到你婚后这么无!哪有自己老婆‘卖身还债的’!”要不是现在是公众场合,钟旭早冲上去咬他一口了。

 司徒月波被她怒发冲冠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

 “哼!”钟旭一撇嘴,背过脸去不再理他。

 四周没有谁留意到他们这对拌嘴的小两口,所有人都聚会神地盯着台上他们渴望得到的宝贝。

 钟旭闷声不响地看着一块块牌子在自己眼前起起落落,耳朵里男‮女男‬女的叫价声此起彼伏,搞得她心里没来由地越来越烦躁。

 忽然,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又爬了上来。

 她慢慢回过头去,一排位置一排位置地搜索着那两道令她脊梁发冷的目光的来源。

 一直到最后一排,她赫然看到最左边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

 钟旭记得这最后一排的位置上一直是没有人的,从拍卖会开始到她刚才从卫生间回来,一直没有人。

 男人的脸,恰到好处地被摆在大厅一侧的‮大巨‬人型雕塑投下的阴影遮住了。

 是他!

 就算看不请他的样子,可是阴影下那两道灼人的目光却再明显不过!

 “老公!”

 钟旭回过头,急切地拽了拽司徒月波的袖子。

 “什么事,我还以为你今天要跟我冷战到底呢!”司徒月波笑道。

 “你看那边那个人,卫生间外头的人肯定是他!”钟旭没工夫跟他磨嘴皮子,有些激动地指着那男人的位置。

 “哦?”司徒月波赶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一排空空的座椅。

 钟旭眼一瞪:“嗳?!人呢?!”

 司徒月波转过头,盯了钟旭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去我们集团工作不至于把你吓出幻觉吧?!我是逗你玩儿的!”

 “什么呀!那个不是幻觉!肯定有人在‮窥偷‬我!”钟旭边申辩边朝后头看。

 “你看着我!”司徒月波把钟旭的脸别过来,柔声道:“你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抓鬼再厉害,也不过是血之躯!听话,好好放松放松自己!”

 “我…好啦好啦,知道了!”钟旭本想反驳,可是仔细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精神绷得太紧对自己并没有太大好处,不过,那男人肯定肯定不是她的幻觉!

 “我…好啦好啦,知道了!”钟旭本想反驳,可是仔细一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精神绷得太紧对自己并没有太大好处,不过,那男人肯定肯定不是她的幻觉!

 一阵不知来向的冷风越过钟旭的‮体身‬,透心的凉。

 从美术馆出来已临近中午。

 天色暗沉得很,外头的温度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有所上升,比起早晨反而低了不少。

 心理原因所致吧,手脚冰凉的钟旭这么想的。

 对着手呵了两口气,她跺着脚站在美术馆门口等待去拿车的司徒月波。

 一队刚刚放学的小学生,戴着齐整的小黄帽,唧唧喳喳地从面前雀跃而过;袅袅的白气从各个供应午餐的食店里扩散而出,弥漫在空气里的饭菜味道吸引着各路行人踏着匆匆的步子朝里面钻。

 不觉间,钟旭的肚子也闹起了空城计。本来早餐就没吃多少,再加上刚才一折腾,胃里什么存货都没有了,又冷又饿的日子最最难熬。

 刚刚好对面有一家看上去不错的中餐店,钟旭口水,犹豫着要不要过街去买个热包子馒头什么的先垫个底。

 “呵呵,很冷是不是。”

 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突然在靠近她后脑勺的地方响起。

 钟旭心下一惊,猛然回过头去…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从美术馆里出来的女工作人员,嘻嘻哈哈打笑着。

 “谁?!”

 一声断喝,引来周遭不少异样的眼光。

 原地转了一个圈,钟旭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

 是谁?

 是谁胆敢在她面前玩这套藏头藏尾的鬼把戏!

 ‮摩抚‬着脑后的头发,那股被从人口中而出的气流拂动的感觉仍在。

 钟旭有种被戏的感觉。

 这时,司徒月波的车来了,稳当地停在她面前。

 见她东张西望似乎没有上车的念头,司徒月波纳闷儿地探出头喊:“还在看什么啊?上车呀!”

 被他这一喊,钟旭才回过神来。

 走上前,司徒月波已经为她打开了车门。

 钟旭没有上车,伸手关上了车门,趴在车窗上对司徒月波说道:“你下午还有个会吧?!那你先走吧,我想顺道去那边买点东西。”

 “这样啊?!你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吧。”司徒月波想了想,眉头微微一皱。

 “你不是说今天下午的会很重要吗。还是别耽误时间了,早些回去作准备吧。我没什么,不就是闹肚子嘛,放心。”钟旭摆摆手拒绝。

 司徒月波见她如此坚持,也不便勉强,道:“也好,那你自己小心。我就先回公司去了。”说罢,他坐正‮子身‬发动了汽车。

 “对了,顺便帮我买瓶洗面,家里的用完了,还是买我惯用的那个牌子哦。”离开前的一刻,司徒月波又探出头来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臭美。”钟旭撇撇嘴,冲他作鬼脸。

 司徒月波哈哈一笑,安心开车离去。

 汽车越行越远,钟旭的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本城最大的购物中心就在距美术馆两个街口的地方,近得很。如果有必要做SHOPPING,这里往往是钟旭的首选,里头物品丰富,价格也公道。

 也许因为今天不是周末,卖场里的顾客零零散散。

 钟旭缓步穿梭在层层叠叠的货架里,逛了一大圈,推着的小车里仍然空的,只有一瓶洗面躺在里头。

 在专卖食品的货架前,钟旭停了下来。伸手拿下几包摆在上层的薯片,这是她平最爱吃的零嘴。

 薯片隔壁码的是瓶装蜂,钟旭取过一瓶,转动着随意地看着上头的说明。

 蓦地,她手上的瓶子停止了运动。

 又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她一抬头,犀利的目光从蜂瓶间的缺口穿了过去。

 可以肯定,货架的另一端,有个人影一晃而过。

 钟旭手里抓着来不及放回原处的蜂,飞速跑到了货架的另一端。

 混蛋!

 钟旭忍不住骂道。

 除了一对正在挑挑拣拣的白发老夫,一整排货架前别无他人。

 可是,真是非常可恶!

 钟旭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从美术馆开始,这个人就匿身于暗处,一直跟随她,窥视她。

 之所以要避开司徒月波独自在街上闲逛,也就是看准了这点。买东西是假,想找机会把这个人揪出来才是真。

 可是,撇开那种被耍所带来的气愤感不说,最令到她不安的是,到现在为止,她竟然没办法抓到这个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钟旭无意再在这里兜圈子,回头推起小车朝收银台那边而去。

 付过款,拎着一小袋东西,钟旭悻悻地走出了购物中心。

 或许是因为注意力转向了别处,早已经没了饥肠辘辘的感觉。走在铺方砖的人行道上,钟旭盘算着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才好。对于这个没头没脑突然冒出来的角色,钟旭现在根本无法猜测他到底是何来路。不过,凭她的直觉,来者不善倒是很有可能。

 钟旭想了想,决定到医院去看看钟老太他们。

 她笃定这个家伙会跟来。

 过了街才能叫到计程车。

 钟旭心事重重地夹在人群中站在街口等绿灯亮。

 身旁传来吧唧吧唧的声音,钟旭低头一看,一个几岁大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一个红色的皮球,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的糖。女孩旁边的年轻妇人一手抚着女孩的头,一手抓着‮机手‬与人通电话。

 女孩发现了正在看她的钟旭,抬起头对她甜甜一笑。

 钟旭也冲她和善地笑了笑,长得很可爱的孩子总是教人喜欢的。

 女孩低下头,继续专心吃她的糖。

 一群打扮得花里呼哨的年轻人闹烘烘地加入了等待的队伍。其中一人只顾着与同伴打闹,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娇小的小女孩,手一撞,女孩怀里的皮球被撞掉在地上,向马路‮央中‬滚去。

 女孩见状,立即从大人之间的隙里钻了出去,跟着皮球跑到了马路‮央中‬。

 恰恰这时,一辆重型货车从不远处呼啸而至。

 小女孩抱着皮球,呆呆地看着越来越靠近的大货车,吓傻了般动也不动。

 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女孩的母亲似乎并没有发现这惊险的一幕,仍然打着电话聊着天。

 钟旭顾不得提醒那小女孩的母亲,她一个箭步冲出了马路,迅速伸出手去抱那小女孩。

 可是,除了一团空气,她什么也没抱到。

 小女孩在她眼前凭空消失了。

 开什么玩笑?

 又是幻觉?

 钟旭一转头,那辆大块头的货车已然近在眼前。

 司机已经踩下了刹车,可是,毫无用处,庞大的车身还是向钟旭猛撞了上去。

 这时,人群里才爆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尖叫,胆小的还捂上了眼睛。

 尖利的刹车声过后,货车终于在人群前停了下来。

 惊魂未定的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去,然后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因为他们看到本该“必死无疑”的钟旭安然无恙四肢健全地站在货车后头。

 没人看清楚她是怎样避过这场来势汹汹的事故。

 只有钟旭自己清楚,刚才如若不是自己一身敏捷过人的利落身手及时跳到一旁,恐怕自己早被撞进曹地府报到去了。

 “‮姐小‬,你,你没事吧。我,我看到你,突,突然就冲出来了。”司机看上去比钟旭还紧张,结巴着问。

 虽然顺利躲过一劫,可钟旭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她摇‮头摇‬:“我没事。”

 “我看她突然一下子就冲出马路了,不知道是不是想‮杀自‬呢。”

 “这人真是命大,这样都没事。”

 “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可惜了。”

 钟旭根本不理会人群里的种种议论,拨开看热闹的人离开了。

 临走时,她又回头看了看,刚才那小女孩毫发无伤,怀里抱着皮球专心吃着她的糖,身旁她的母亲正忙着跟别人口沫四溅地“交流”刚刚所见。

 钟旭甩甩头,快步离开了此地。

 她总算有一点点明白了。

 现在看来,这个人不仅仅是来者不善。

 他,想要她的命。

 而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受困于他布下的幻境,防不胜防。

 一个看不见的可怕对手。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后,钟旭不敢再在外头连,她拦了一辆车,上医院去了。

 她总算有一点点明白了。

 现在看来,这个人不仅仅是来者不善。

 他,想要她的命。

 而自己,居然不知不觉间受困于他布下的幻境,防不胜防。

 一个看不见的可怕对手。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后,钟旭不敢再在外头连,她拦了一辆车,上医院去了。

 钟旭火烧火燎地冲进病房的时候,钟老太正靠在头剥着橘子,她抬眼看了看时间,奇怪地问:“咦,怎么这时候来了?”

 “我好象摊上点麻烦了。”钟旭抓起水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气灌光后才坐下来对钟老太说了这一句。

 “哦?!”钟老太放下剥了一半的橘子,很少听到钟旭主动说自己遇上了麻烦。

 “从今天早上,美术馆开始,就有人躲在我背后对我施幻术,妄图让我掉进他的致命陷阱里去。”钟旭竭力平息着自己心里的怒气,把今天的怪事一股脑儿地倒给钟老太听。

 竖起耳朵屏息静气地听完了钟旭的遭遇,钟老太挠了挠自己的鼻子,道:“有人对你施幻术,这个算不上是麻烦。不过,”她话锋一转,看定钟旭:“你陷入幻境而不自知,这才是个大麻烦。”

 “这个我当然知道。您不知道那辆货车的速度有多快!”钟旭烦地拍拍自己的头,心有余悸。

 “想要你的命…”钟老太叹口气,道:“这梁子结得不小哇。”

 “跟我不共戴天巴不得我早登极乐的,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些恶鬼啊。但是凭它们的本事,绝对下不了这样的圈套。更何况我在现场并没有感应到半点鬼气,我甚至找不出他遗留下的任何痕迹,真是头疼。”钟旭苦恼地着自己的头发,忽然眼睛一亮:“难道是咱们的同道?因为妒忌我们钟家的金字招牌,所以对我狠下杀手?”

 “得了吧,如果他够分量让你这么狼狈,那么我们钟家也没什么可值得他嫉妒的。”钟老太立即否决了钟旭的想法。

 “这到也是,我想岔了。”钟旭也觉得钟老太说得有理,可是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何方牛鬼蛇神在作祟。

 “要使你产生幻觉,此人必须要有足够强的灵力影响乃至操纵你的心志。鬼物里虽然不乏这等高手,但是都不足以对你构成太大的威胁,因为它们永远也无法隐藏的鬼气就是最有利的报警器。”钟老太开始认真分析敌情。

 “不错,跟我有仇,又有本事布下幻境且让我无法察觉的…”钟旭趁热打铁地顺着钟老太的分析一路往下思索。

 “一眼之内可窥穿人之所,善驭梦之术…幻境其实也是梦的一种变体。”钟老太双眼微微一眯,似乎已经找到了答案。

 “善驭梦之术…本为我辈之大忌?!”钟老太一言惊醒梦中人,钟旭一拍‮腿大‬:“旁观者!许飞?!”

 “呵,十之**。”钟老太苦笑“他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啊。”

 砰!手上的杯子被钟旭重重掼在了桌子上,杯身上立时多了一道黑色的细长裂纹。

 许飞,跟他的相识,跟他的恩怨,跟他的生死之战,已成过往的点点滴滴重新在钟旭的脑里清晰化具体化。当初在医院天台上网开一面放过了他跟那女鬼,本以为就此与旁观者再无瓜葛,谁料这许飞竟不知好歹到这种地步,居然卷土重来想置她于死地?!钟旭越想越火大。

 “旁观者都是这么卑鄙的吗?尽使这些不入的手段。”钟旭成心拿杯子撒气,又是狠狠一掼…啪!杯子一分为二英勇就义。

 “正面跟你锋,他的胜算有多少?反正他只想取你性命,结果比过程重要一万倍。”钟老太伸手拾起杯子的遗体扔进了下的垃圾桶里。

 “我看他的脑袋被门夹过了!简直不可理喻,我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有,也该是我跟他算帐,最初不怀好意的人可是他!”钟旭只要一想起许飞曾经妄图盗取她的‮体身‬,就恨不得把他拖出来掐死。

 钟老太重新靠回头,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说:“现在不是讨论谁跟谁算帐才对的时候啊。当务之急,想办法破掉他的幻术。”

 钟旭一拳捶在柱子上,如实说:“这个我当然知道。只可恨我一时找不出可以克制他幻境的方法。通灵朱砂只对鬼物布下的幻境有用,许飞是鬼又不是鬼,通灵朱砂对他根本不起作用。而且,我一直想不通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天台一战,我百分之一百肯定他被钟馗剑重创,没魂飞魄散已经是他的造化,他怎么可能还有灵力在一天之内接连对我下毒手?”钟旭清楚地记得从许飞‮体身‬里出的碧绿血,货真价实。

 “老实说,我对旁观者的了解不多。你爷爷对他们到是有点研究,唉,可惜老头子死太早了。他留下的手札,关于旁观者的记录就只有那么一点。真是伤脑筋。”钟老太虽然着急,却也无计可施,她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钟旭的问题。

 祖孙俩一时相对无言,诺大的单人病房里寂静无声。

 “我…过去看看钟晴。”片刻之后,钟旭深呼吸一下,站起来就朝外走。

 “旭儿!”钟老太撑起‮子身‬叫住了她。

 钟旭回过头,不解地看着她。

 “你不要胡来!总会有解决办法的。”钟老太心里突然有不塌实的感觉。

 “你老人家想哪儿去了。我很宝贝我自己这条命的!”钟旭拍拍自己的口,冲老太太吐了吐舌头,扭头出了病房。

 另一间房里,护士‮姐小‬刚刚给钟晴打完了针。

 “呵呵,恢复得不错嘛。”钟旭笑嘻嘻地走到边,对着疼得呲牙裂嘴的钟晴说道。

 “还好啦,就是每天三大针吃不消啊。这些护士下手贼狠!”钟晴侧过‮子身‬股,苦着脸应道。

 “我问了医生了,说你的内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只是颈椎还需要再诊疗。”钟旭坐下来,查看他已经拆掉绷带的手跟脚,问:“已经能动了吧。”

 “可以,就是脖子硬硬的,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地走路。医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啊!”钟晴摸着脖子上的围脖儿,很是郁闷。

 “那么着急着下干嘛!我看对于你这种经常害人又害己的货,最好还是躺在固定的地方最‮全安‬!”钟旭象征地砸了他口一拳以示警告。

 “哎哟,别打了,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钟晴赶紧求饶,旋即问她:“怎么这时候跑到医院里来?”

 “嗳…我…不放心你们一老一小,所以临时查,看看你们是不是安分守己。”钟旭儿没打算跟他说旁观者取她性命这档事,随便找了个借口搪了过去。

 “姐,我觉得你今天好象不正常呢。”钟晴最善于察言观,从钟旭一进病房开始,他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具体又说不上来。

 钟旭柳眉一竖:“胡说八道!钟家最不正常的人一贯非你莫属!算了,”她站起身,板起脸道:“受不了你的聒噪,不说了,我回家去了,你给我老实打针吃药。”

 “嘁!知道了。”钟晴撇撇嘴。

 “哦,对了,”钟旭停下步子,回转头问:“我给你的护身符呢?”

 钟晴指指自己的口道:“在这儿挂着呢。”

 “还给我。”钟旭二话不说,走上前就把护身符从钟晴脖子上解了下来。

 “哇,怎么这时候想起这个了。”钟晴已经把护身护视为己有。

 “物归原主!别跟说我拿回了这个,否则有你好看的!”撂话威胁一番后,钟旭迅速离开了房间。

 “抢东西还要威胁事主,真是世风下!”钟晴很舍不得这玩意儿。

 出了医院,钟旭没有回自己的新家,她拦了辆车,嘱司机朝自己的老家开去。

 路上,钟旭一直把护身符攥在手里。

 钟老太说得不错,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虽然自己的计划有点不计后果,但是,应该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兵行险着,且赌这一次吧。

 出了医院,钟旭没有回自己的新家,她拦了辆车,嘱司机朝自己的老家开去。

 路上,钟旭一直把护身符攥在手里。

 钟老太说得不错,事情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虽然自己的计划有点不计后果,但是,应该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兵行险着,且赌这一次吧。

 下了车,已是傍晚。挣扎了一下午却始终没能突破云层的太阳在西边天空留下一片若隐若现的红晕。

 白生生的烟气从各家各户的厨房里飘出,整个居民楼里弥漫着各种菜的味道。嗅着这些无比熟悉的味道,钟旭突然有点怀念起以前跟钟老太相依为命的单纯生活来…白天在公司里跟黑白无常作阶级斗争,夜晚跟那些不知轻重的大鬼小鬼斗智斗勇,大获全胜后回家跟钟老太一起分享可口的消夜。每一天都过得紧张又有趣,虽然也会有面临危险的时候,但是,一点压力也没有。

 想到这里,钟旭又一次感慨世事多变,以前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掉进为保住自己的性命而绞尽脑汁的落魄境地。自己的生活,几时如此糟糕过?

 这个可恶的许飞,为什么如此坚持不懈地跟她过意不去呢?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胡思想间,不觉已走到了家门口。

 掏出钥匙打开门,一片淡薄的灰尘混着久不开窗而滋生的味道,面扑到了钟旭脸上。

 钟老太常说,人气充盈的话,就算你不常打扫,房间会干干净净,而没有人气的房子,就算你时时打理,也容易招惹脏东西。钟旭一直把这种观点视作谬论,但是现在她信了,这话确实不假,随手摸了摸客厅里的桌子,两手指马上灰黑一片。以前即使她们半年不做清洁,也脏不到这个程度。

 钟旭想了想,挽起袖子进了卫生间,提了一桶水出来开始大扫除。

 住这里二十来年,就数今天她打扫得最卖力,因为她需要这房子重新恢复“人气”

 她的这个计划,必须要在一个最佳的环境下实施。

 天黑尽时,钟旭的清洁工作亦大功告成。

 看着焕然一新,一如往昔的家,钟旭满意地笑了笑。

 走回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以手就着冰凉刺骨的自来水洗了个超刺的冷水脸后,钟旭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底暗暗说道:“第二次战役,避无可避。”

 扯下巾擦干脸,钟旭深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厨房。

 厨房的空间不大,里头的家什虽然又多又杂,但是都被钟老太收拾得井然有序。

 从中午到现在,尽管她粒米未进,早已经饿得前贴后背,可是进厨房却不是为了找食物果腹。

 她要寻一件数十年不见天的东西。

 走到橱柜前,钟旭蹲‮身下‬子,最底下,是一块半米见方的空间,三面都是糙的混凝土,这么些年来,这里没存放过别的东西,只有两个一尺来高的泡菜坛子,装着钟老太自己动手腌制的各式泡菜。

 钟旭跪在地上,伸手把那两个分量不轻的坛子从里头挪了出来。

 借着手电筒的光,钟旭低下头把半个‮子身‬探了进去,左手仔细地在三面灰黑班驳的墙壁上来来回回地摸索。

 几分钟后,钟旭的手停在了正面墙壁上的正中处,她感觉到掌下一小块异常的圆形突起物,跟墙壁的材质不一样,光滑得很。挪开手,钟旭仔细一瞧,是个与一钱硬币一般大小的按钮,跟墙壁相同的颜色,伪装极高,只凭眼根本就发现不了。

 “就是你了!”钟旭暗喜,伸出食指,照着那按钮摁了下去。

 唰!墙壁一分为二打开了来。

 钟旭举起手电朝里头照打开的“门”里望去…一盏古朴老式的青铜油灯端端正正地摆在一块巴掌大的青铜莲台上,看来这东西年代够久远,光照在上头都不带反

 “七心梵灯?!”钟旭眼一亮,想也不想就伸手取灯。

 可是,还没挨到目标,钟旭就大叫一声,触了电似地把手缩了回来。

 钟旭对着被灼红的手掌猛吹一气,边吹边骂自己不长记,居然忘了这里是被钟老太设了小结界的。

 所谓小结界,其实就是专门针对钟家自己人的防范手法。有些物品,钟老太是从来不准他们这些小辈们碰的。记得小时侯钟晴老爱大量偷吃冰箱里的冰凌,屡教不改,钟老太一怒之下给冰箱设下了个这个玩意儿,从此钟晴有整整半年时间看着冰箱干口水,一点办法也没有。而钟旭自己也遭过这等对待,不过不是因为贪吃,而是她老爱溜到钟老太房里偷玩一些在她那个时候是不能使用的抓鬼法器符咒之类的东西,于是钟老太把所有东西全锁到了柜子里封起来,任她想尽一切方法也破不了老太太的结界。

 而在她跟钟晴渐渐长成后,钟老太使用小结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从几年前到现在,家里几乎再也没有东西被封起来过。

 只有这盏七心梵灯是例外。

 多年来,钟老太从来没有解开过它的结界。她下过令,绝对不允许钟旭跟钟晴碰它。原本这盏灯是放在钟老太房间里的梳妆台下面的,后来她又悄悄把它挪了到了现在的位置,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偏偏被半夜上厕所的钟旭偷看到了。不过,虽然一直知道它在那里,钟旭仍旧依足了钟老太的命令,多年来从不去碰它。

 但是今天,非得碰它不行了。

 钟旭深一口气,定心凝神,将一股灵力汇集到掌上。

 “天地锢,勿阻我行。开!”

 伴着一声断呵,钟旭一掌击在了那张无形的结界上。

 以她今时今的本领,钟老太设下的任何结界都可以轻轻松松刃而解。

 钟旭这一掌,令七心梵灯周围的空气立时凝结起来,如一层薄冰,这种状态只维持了一瞬间,眨眨眼,这层“冰罩”就被分解成成了无数小块,四散而飞,最后溶解得无影无踪。

 “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方法。”握着寒意透骨的灯盏,钟旭喃喃道。

 七心梵灯,摄魄夺魂,是追踪及消灭灵体的终极武器。点燃它,使用者的三魂七魄就会与身分离开来,当自己以纯灵体方式存在的时候,七心梵灯可以轻易地感应出三之内残留在你身上却不属于你的灵力痕迹,而后它会自行召唤所有的力量顺藤摸瓜将施术之人的魂魄摄来,到时候要如何对付,就随便你了。钟家的人很少用到它,一来他们很少遇到来自于诸如旁观者这类特殊族群的攻击;二来这盏奇灯本身就是一把极锋利的双刃剑,使用者除了要拥有让人刮目相看的高深灵力之外,还要注意到这致命的一点…如果使用者不能让自己的魂魄赶在灯灭之前回到身,那么永远也别想回去了。灯灭人亡,不仅丢了性命,作了鬼也轮回无望,下场说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这就是钟老太止他们姐弟俩碰它的主要原因。钟旭也非常明白事态的严重,但是她并不是特别担心,因为使用者的灵力越高,七心梵灯就会燃得越长,在这一点上,她很自信。只要给她一个钟头,什么都搞定了!

 有了这盏灯,许飞无所遁形。

 钟旭已经想好,只要摄到许飞的魂魄,立即一鼓作气把他从里到外消灭得干干净净,让他知道,跟钟家的人作对只会作茧自缚!

 她的计划非常狠,狠到连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拿着七心梵灯,钟旭走进了最里头的法堂里。

 有了这盏灯,许飞无所遁形。

 钟旭已经想好,只要摄到许飞的魂魄,立即一鼓作气把他从里到外消灭得干干净净,让他知道,跟钟家的人作对只会作茧自缚!

 她的计划非常狠,狠到连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拿着七心梵灯,钟旭走进了最里头的法堂。

 法堂只是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普通房间,狭窄却不拥挤,除了正‮央中‬铺了一块正红色地毯外,没有摆放任何家具。东面主墙上,一幅真人大小的钟馗像神形兼备威风凛凛。

 钟旭将七心梵灯放到地毯上,走到钟馗像下,双手合十微闭双目,虔诚地拜了三拜后,拿出护身符慎重地挂在了自己脖子上。找钟晴要回这个东西,无非是想为自己多买一重保险,她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再加上老祖宗的庇佑,世间没有什么魔外道可以对她构成威胁。

 看看时间,差两分到八点。

 走到窗前往外远眺,万家灯火闪闪烁烁,曾经看过无数次的平常景此时尤其漂亮。

 紧握着前的护身符,钟旭衷心地希望在一个钟头之后,自己可以像现在这样,四肢健全有声有息地站在窗前欣赏夜景。

 十次深呼吸后,钟旭锁上窗户,放下了厚厚的窗帘。

 走回到地毯前,她掉鞋子,赤脚踩上去,盘腿坐在了七心梵灯面前。

 点灯,是钟旭必须完成的第一个步骤。

 七心梵灯没有灯,要点燃它,唯有将自己的元之气提升到必须的高度,再倾囊注入其中,魂魄离身,七心灯亮。

 钟旭左手捏诀放在前,右手出掌覆在七心梵灯上方半尺之处,闭上眼集中念力,将‮体身‬里所有的气提升再提升,只见红色的光晕从她体内氤氲而出,渐渐由浅而深,水波般缓缓汇到右掌上,而后尽数汇入掌下的七心梵灯内。随着注入的元越来越多,灯盏一反开初的青黑色,如同被扔进炼炉里的金属块一样,通体发亮,数百道纤细的幽蓝光束从内到外透向四面八方。一粒豆大的金红色出现在灯心,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片刻间映得整个房间都变成了跟它相同的调。

 七心梵灯彻底亮了。

 镶着蓝边的金红火焰在它里面稳稳地燃烧着。

 钟旭从没有体验过身轻如燕到如此地步的感觉,觉得‮体身‬完全失去了重量,像张纸一样,被小风一吹,飘飘悠悠地飞上了天。她睁开眼,下意识地朝下一看,另一个钟旭…她的‮体身‬,一动不动地坐在七心梵灯前。再看看四周,自己已然飘飞在法堂内的天花板上。钟旭不由乍舌,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试过自己跟自己分家呢。不过,这种可以任你随意“飞翔”的感觉,还真是说不出的奇妙。

 很快,钟旭就适应了现在的状态,她指挥着自己的灵魂,从天花板上‮全安‬地落回了地面。

 她刚一走到七心梵灯面前,几道绿色的光斑从自己的‮体身‬里被一股力量了出去,有规律地散落在灯盏四周,围成了一个圈,缓慢旋转着。那种通透碧绿的颜色,像极了旁观者的血。钟旭纂紧了拳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些光斑,看它们越旋越快,越旋越高,逐渐形成了一个绿色的旋涡柱,最后分散成四道锁链状的光体,以灯心为中心,迅速穿过四面墙壁而去。

 照这情形,七心梵灯现在应该是去摄取许飞的魂魄了吧,钟旭有点紧张又有点‮奋兴‬地揣测着。

 果不其然,她刚这么一想,就感到从那四道锁链的去处所传来的异常波动。

 唰~~~

 刺眼的绿光伴着莫名的飓风从各个方向涌进了房间,钟旭本能地闭上眼睛,提升灵力拼命地护住自己的‮体身‬,要知道她现在是纯灵体状态,有可能稍不留心就被这股强大的力量吹得七零八落。

 待感觉到这股力量有所减弱后,钟旭试探着睁开眼,随之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瞠目结舌。

 七心梵灯之上,四道光之锁链相互旋绕,融合,锁链消失的同时,一个半月型的光圈呈现在灯上,放大,清晰,幻化,光照之处,一个人影由虚到实。

 光芒散尽,一袭白衣的许飞赫然出现在钟旭面前。

 “许飞!果然是你!”钟旭咬牙切齿地指着她的敌人。

 “呵呵,好久不见了。”悠然漂浮在半空中,许飞没有半分惊惶畏惧,一脸微笑。

 对于许飞此时的态度,钟旭又惊又气,惊的是他明知道自己的魂魄已经被摄走,居然还能如此泰然自若;气的是在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那么厚颜无理直气壮。

 “哼哼。”钟旭冷笑“真是好久不见了。趁你还能看见,就多看看吧。我怕你以后再没机会看到我了。”

 “是吗?那真是件让人遗憾的事呢。”许飞落到地上,摊开两手不无遗憾地说。

 “我对你之前犯下的罪行既往不咎,而你却对我一再下毒手,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旁观者一族即将永远失去一位优秀成员。这的确是件非常非常遗憾的事。”钟旭扬起头,强下心头怒气,面不改地盯着许飞。

 话音未落,那道钟馗剑独有的赤红色光线已然在钟旭双手之间延伸。  M.saNwW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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